霁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找宁恩说说,一来她不希望他重蹈覆辙,二来她确实不想天天与杀戮为伴,长此以往,宁恩倒是快乐了,但自己八成会疯。下楼一看,宁恩已经不在了,问伙计,伙计摇头表示不知。“看他刚才脸色不太好,要是吵架了还是多劝劝吧。”“呃,我知道了。”霁月站在门口望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又不敢走远了,只好又回了房间,结果一开门就见宁恩在屋内。“你去哪儿了?”二人异口同声。想到之前宁恩说过不让她乱走的话,霁月立刻解释:“别误会,我就是下去找你的。”“我有事想问你。”宁恩直接略过了霁月出去的事。头一回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霁月更紧张了。“在你的设想中,我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死对吗?”霁月被宁恩的问话问住了,理论上来说,反派当然不可能活到最后,起码多数书中不会。可是若说从设定宁恩这个人物开始,就想好了他要怎么死,也不太准确。写书的人吧,很多故事情节都是边写边想的,就算有大纲,也很难完全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走。好的角色其实都有自己的生命力,一旦作者刻意改变了设定,整个故事逻辑就会不流畅。“是,还是不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宁恩盯住霁月,希冀从她波动的眸光中找到一些答案。“如果我说不是呢。”霁月与之对望,眼神真诚,“其实我写到后面才觉得,你的行事作风,好像就注定了要悲剧。”“理由呢?”“这……不就那些么。”什么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桀骜不驯,草菅人命……霁月能想出很多形容词,可是一个都没有胆子蹦出来。“哪些?”宁恩还非要刨根问底。霁月觉得这人不是有病,就是在寻找杀她的理由,他可不是那种喜欢听别人数落自己缺点的角色。宁恩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霁月开口。“所以就是因为那些原因,你觉得我不可能杀得了赫伯特?”霁月连忙摆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以你的能力想做很多事都轻而易举,可是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叫性格决定命运。”“不同性格的人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很可能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这也就使得他们最后的结局可能完全不同。”宁恩听完不以为然,“倘若我不是现在的性格,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霁月盲目点头,而后又摇头,“可是有时候你冷静一下,说不定能够走得更远呢。”她是真心这么觉得的。风把一扇窗吹开,霁月觉得外面风光实在好,每天想着杀人的宁恩和这里实在格格不入。“那些人吧,也不是非要杀,你想拿到领导权还有很多办法的。”“比如说呢?”就这么一比如,霁月从陈胜吴广起义鱼传尺素扯到刘邦斩白蛇,讲从前的野心家们如何通过舆论造势来争权夺利,把自己微薄的历史知识掏了个干净。虽说有些充其量只是传说,但毕竟蕴藏着人民智慧,霁月觉得还是可以借鉴一二。
宁恩头一回发现霁月能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最神奇的是,自己竟然静静地听她说完了。她说的那些人物故事,于他而言并不算多稀奇,就算是在百赫之星这里,王公贵族们用的手段也无外乎那些,并没有就此高明到哪儿去。因为人性类似,所以即便跨越不同时空,利益之争也类似。只是他习惯了用力量解决一切,何况许多事实也证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通常不堪一击。自己的死,属于意外和掉以轻心,宁恩一直这么觉得。“反正眼下有机会,何不试着换种方式方法呢?如果事实证明,我说的不行,那你再杀人也不迟嘛。”霁月谆谆诱导,只盼宁恩能够听进去只言片语。宁恩望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所以,如果换做你,你会怎么做?”霁月一见对方似乎听进去了,不由得沾沾自喜。“反正眼下只剩苏里安这一个地方没有被攻占了,那我们就可以想办法让外敌无法靠近这儿,至于之前死去的将军们,完全可以说是神灵诅咒,至于新来的将军们,让他们生点病或者用其他手段吓唬吓唬,完全可以令他们止步不前……”“届时,苏里安这里的人都会明白,这片山谷吸天地灵气,有神灵庇佑,任谁都很难拿下,我们再以苏里安为据点,利用这里的资源攻城略地,岂不顺理成章?”宁恩轻笑,觉得有几分意思,“可是这样太费时间了。”“是要多花点时间,不过你不觉得过程也许会更有趣吗?”成天见人就砍的,能有多少意趣?“现在消息应该早就传到苏里安这儿了,你要是能出去说服十个人相信你的说辞,我就考虑看看。”不就是骗人嘛,霁月满脸写着自信,八卦这种事,有的是人听。霁月先是在旅店里和伙计闲聊,后又去附近珠宝铺子和老板闲聊……一路吃饭,购物,消遣,走遍了小半个苏里安,宁恩一言不发就在身后跟着看她表演,顺带负责付钱。“你怎么和每个人说的内容都不一样?”一会儿是王城派了十万兵马,一会儿是五万,一会儿又说将军被人暗杀,一会儿说身患重疾,总之五花八门各种版本都有。“就是要不一样才有趣,不要小看了群众的想象力,他们完全有能力再编织出另一个故事来。”“你看啊,方才那个医馆的大夫,明显不信什么神啊鬼的,你就说那驻军中有人染上了瘟疫,于是他就开始半信半疑了。”人都只会选择性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这种根据生活经验和阅历积累起来的偏见根深蒂固,流言想迷惑人心,靠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