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尾的边角落了座,不自觉又想起方才那个奇怪又莽撞的男生。他个子不高,额前刘海倒是很长,这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阴郁。一般来说,能上得了弘文中学的人家境都不会差,可他那身白衬衫已经洗得很旧了,薄薄的布料近乎透光,稍微沁出点汗就会全沾在身上。
多么奇怪的人。
跑起来的时候,刘海一扑一扑地,倒比全搭在眼睛上头的样子要活泼些了。
谢舒音心想,他这么古怪,八成也跟她一样没有朋友。怪胎寻找到同类,与雅客寻觅到知音的心绪有些微妙的相似。人海茫茫,固难相逢,古来如此吧。
校车里空调打得低,谢舒音搓了搓手臂上渗出的鸡皮疙瘩,脑袋一歪,斜靠在车窗上。
窗外还是无风且闷热的夏。蝉鸣声在树梢升起,千万度的白热化作滚滚光浪投射向地面。
“太阳这么大,天气预报上连个雨丝都见不着……唉,这次的军训肯定很难熬。”
前座的女生正同好友咬着耳朵。谢舒音看了一会窗外,眼睛被灼目的光刺得生疼,于是拉上遮光帘,抱着膀子倚在车厢壁上睡着了。
京城的私校里会安排军训的不多,而弘文中学的军训时长,放在公办高中里都算是名列前茅。再加之学生们多半都是富家少爷、豪门千金,自打生下来就没怎么吃过苦,按往年的路数,小家伙们少不得要闹上两场,等真挨了教官铁拳制裁才晓得厉害。
可今天,校车里的气氛却有点古怪。同学们沿着座位前后围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倒不是在研究一会到了基地要怎么作妖,话头来来回回全绕在一个人身上。
“听说了吗,咱们这次军训会空降一个现役特种部队的少校!”
“这有什么的,哪年军训不都是托老吴的‘福’吗。要么就调武警,要么就调陆军,老吴一句话的事。”
前座一个瘦猴似的男生窜起身,脸上表情夸张,“现役特种部队!能给咱当教官,老吴是多大的面子啊。”
“可不止这么简单!这教官的身份不一般!”
“少校怎么了,官也不算大吧,我大伯都混到团长了。”后座的同学撇了撇嘴。
头前引起话题的同学神神秘秘道:“一个少校是没什么,可人家年轻啊,才二十三就升了副营,听说还是个首长家的公子哥……”
“二十三能升副营?哪怕军校毕业按期升满,这个年纪最多也就是个上尉吧。”
“什么特种兵,估计是家里硬塞进去镀金的。”
同学抬起手指往天上一竖,“人家老爹是军委的,自己家地盘,晋升起来肯定一溜顺,不过这教官自己也不拉胯,据说是国防科技大的电子信息和军事指挥双料硕士呢,也不知道怎么读的……”
“真的假的啊?”
见有女生不信,那男生立马急了,拍着胸脯道:“我爸的消息,绝对没跑!一会你们就瞧好吧!”
他老爹是教导主任,说话自然是有些分量。同学们开始围绕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少校教官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等临下车时,这教官的形象已经从“靠家里的小白脸”衍生成凶神恶煞的虬髯壮汉了。
谢舒音被周围的谈话声给吵醒了,悠悠睁开双眼时,前座的女生正在挥舞手臂,“也不知道那个教官给分到哪个班去了,可千万别是咱班!”
“还没见着面就嫌弃上了?那要是人长得帅呢?”身旁闺蜜掩着嘴偷笑,肩膀拱了她一下。
女生揶揄道:“那……要真帅的话,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哈哈哈哈哈!”
谢舒音趴在前座椅背上,静静地听了一会,似是而非的闲话听了一耳朵,不过里头还是有些信息让她产生了兴趣,于是将脑袋探了过去,轻声问:“你们在说的这个教官,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同学们面面相觑,有或回头看向教导主任的儿子。那男生故意挑着眉憋了会,等周遭人等捧足了场,这才道:“我只能告诉你人家姓谢!长得那叫一个狠,钵大的拳头打出去,撂倒你们五个女的不费劲!”
“神经病!特种兵当教官也不能打人啊?”女同学鼓着嘴反驳。
谢舒音听完,脸上默默的没什么表情,好半晌,才用食指轻戳了下旁边同学,眨着眼睛问:“是和我的姓一样的那个谢吗?”
被问的人原本有些不耐,可瞧着新同学水当当的黑眼睛,他便不由自主地软了心神,点头道:“是啊,要不还能有哪个谢?中部大区谢司令那个谢家知道不?”
谢舒音怔怔缩回手指,抿了抿嘴唇“哦”了一声,。
这种恍惚失神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车,往山上宿舍爬坡时脚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
换上军训服后,全年级学生在操场上列队整备,教官们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装小步入场,按着所属班级的顺序依次就位。
“谢予淮,现役南方军区某特种大队校官。从今天起,我将担任高三(1)班的教官。”
手臂抬起,抵在太阳穴侧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