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走过的路,见过的事,遭遇过的伤,都注定了他们在岔路口的不同选择。那透明的法力罩子融进了叶片里,叶子光芒一闪,微光渐盛,半晌后重新将那点神功吐出来还给她。薛宴惊手心托着那少得可怜的功力,觉得它似乎比之刚刚变得稍多了一些。她故技重施,片刻后细细体察那被吐出来的功力,的确是变多了,只是对眼下情势而言,仍然杯水车薪。但办法总是人想的,薛宴惊叹了口气,把那一团功力在手中捏圆揉扁,最终平铺在掌心之上,握住叶片,一瞬间将自身的所有灵力都调动了出来,向叶片当中灌注而去。她当然是在赌。片刻后察觉到变化,才有些惊喜地睁开眼,这样居然真的可行?不知是她以神功为媒介骗过了巨树,还是它看在神功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薛宴惊的灵力顺畅地融进了叶片,又被它更加充沛地反馈而来。随着周围的叶片都开始簌簌抖动,她意识到给予自己灵力的已经不只原本那一片绿叶。上空的异动自然躲不过众修士的眼睛,他们百忙中讶然地抬头望去,见整个树冠都光芒愈盛,无风自动,轻轻摇摆着。大家是第一次从一棵树上看出它的情绪,仿佛带着明珠暗投千年,终遇识货者的欣然;也是是污秽千年终得解脱的决绝。在树冠之旁,是紧闭着双目的薛宴惊,她已经被光芒包围,裙摆和发尾随着灵力的波动而无风自动。那光芒越来越盛,却并不刺眼,反而柔和得很,包裹在她周围,让她看起来越发像是一位神明。哪怕亲眼见识过琅嬛仙君那伪君子风采的修者们,也不得不承认,比之前者,薛宴惊才更合“神”之一字,是他们在这个尘世所见过的最接近“神”的人。这种感觉与修为深浅无关,有人觉得那是“神性”,却也有人觉得那算不得神性,只是闪光的人性。当然,这些思考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大家心底都只有一个问题——薛宴惊到底在做什么?众人无需多问,就知道她定然是在想办法破局。至少观这巨树情态,看起来是有进展的,大家都是精神一振。离薛宴惊最近的那一片叶子,已经黯淡了下去,却并不像鬼族复活时牺牲掉的那些绿叶,会坠落在地化为一滩烂泥,被刚复生的鬼族啃食。它们仍然好好地挂在树梢,少了微光,看起来与凡间的树叶无异。随着整棵树的光芒都在向她流动,大家也渐渐看懂了什么,这是砍树不成便要将巨树吸干?这、这能行吗?众人迟疑间,玄天掌门已然高呼:“宴惊,快放手!这一树的力量会让你爆体而亡!”是了!大家也反应过来心底的恐慌来自何处,这一棵巨树所蕴含的能量,能供鬼族复生千遍万遍,又岂是她一个人撑得住的?薛宴惊却没有反应,大家都有些焦急,她那样的状态,似乎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玄天掌门一剑劈开身前的鬼物,纵身而起,几个纵跃便到了她身侧:“我来帮你分担!”薛宴惊却在此时张开双眼,显然刚刚不是听不到,只是不打算理会。她神色平静,对掌门摇了摇头:“我死了,你再来。”“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掌门急着要给她输送功力,却被环绕在她身周蜂涌的灵力阻碍,“听话!”“我爆体而亡时还能消耗不少巨树能量,”薛宴惊冷静地拒绝,“你在这里,我爆体时你也要受重伤,不划算,没必要。”“薛宴惊!”掌门声音都开始发颤了。“下去吧,师叔,”薛宴惊劝道,“你心里很清楚,我提出的,是最佳方案。”她修过神功,经脉宽广,能容纳远比旁人庞大得多的能量,但她也不指望自己能活下来,只寄望于能多吸收走一些能量,给其他人留下一棵他们足以解决的巨树,毕其功于一役。“闪开!”薛宴惊高声示意树下众人。叶引歌不解其意,却也连忙配合她指挥众人尽快散开,留了一大片空地出来。薛宴惊左手握着叶子,右手凝了一只光球,抬手向正从污泥中爬出来的新一批复生鬼族砸去。那可怜的鬼族们,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在一阵它们熟悉的力量中尽数湮灭。它们生于此,也死于此,循环往复。下方的修士们有些惊喜,她既然能把这能量用出来,如此一来,是不是就不用爆体而亡了?薛宴惊却不敢如此乐观,能量入体的速度太快,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已经跨过化神后期,直接强行把她从化神中阶推入了渡劫期,这般迅疾实在不是一点消耗抵得过的。少了鬼物的纠缠,燕回、叶引歌、李长亭等人连忙站出来,飞身而起,学着薛宴惊的模样握住一片绿叶,其他修士反应过来,也纷纷效仿,要帮她分担一二。“没用的。”巨树微光万点,仍然向薛宴惊的手中汇聚。不知为何,巨树只认神功之力,哪怕那力量已经微弱无比。“小师妹!”燕回喊她。薛宴惊对三师姐摇了摇头。如果可以,她会拼尽全力活下去,如果不能,那也就不活了吧……想想她这一辈子百余年,虽比起大部分修士要短些,但也足够精彩,足够起伏跌宕。登过高望过远,春风得意过,一掷千金过,体会过师门最好的感情,见过这世间最顶尖的风景。被人恨过也被人爱过。前者不甚重要,后者她铭记于心。若说有遗憾,大概就是没能飞升,干掉一些不那么值得活着的仙。燕回完好的那只眼已经被泪水盈满,小师妹总是说自己怕死,说自己想好好活着,真正到了最后关头却如此视死如归。眼见那巨树已经在薛宴惊手里黯淡下去了足足三分之一,她却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