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词应答得心应手,连笑意都只是恰到好处地爬上眼角三分。
游刃有余,却清醒抽离。
酒过三巡,桌上逐渐不如最开始那般一个个都端着架子硬撑着,酒精催发出面皮下的本欲,许多人言辞都肆意妄为起来。
“小柳,该轮到你了吧?给许处长说几句好听的!”
不知是谁在下头哄了一句,被点名的一个装备部的女科员起身,脸上是猝不及防的慌张:
“许处长,我,我能参加今天的饭局,很荣幸……祝您万事顺利,平,平步青云……”
“小柳,怎么就说这两句啊?”席间有人醉醺醺地笑道,“得了,刚打开的白酒,你敬处长三杯,聊表心意吧!”
许应山也有点醉了,一手搭着桌沿叩叩地敲着,靠在椅背上,看戏似的,目光在女人身上逡巡,听了那人起哄也只笑不说话,眯着眼睛。
那女科员脸一下子就青了,磕磕绊绊道:
“许处长见谅,属下酒量不好……”
一阵粗声大气的哄笑,席间只听见老孟大着舌头的声音传来:“哎哟,人一个小姑娘,还是oga,喝多了怎么回家啊,哥几个……”
“怕什么,回哪儿不是家啊?”
有人恶趣味地敲着桌子,催促着:“小柳,俗话说感情都在酒里面,感情深,一口闷……”
说着那人油腻腻地笑,女科员看起来快要掉眼泪了,无助地站在原地,拿着杯子的双手颤抖。
何故已然看不下去,把杯底的红酒在桌下偷偷倒了,换了一杯白的,不顾老孟眼神阻拦,正要起身:“处长……”
“您这话说得有理。感情深浅,全在酒杯里头呢。”
何故一怔,看着裴野起身,对门口的侍应生轻轻招手,让人给自己换上白酒杯,又转身微笑着:
“都到现在了,我还没和各位大哥表示心意呢。柳姐不胜酒力,这三杯由我代劳。大哥您不介意吧?”
他全程没给女人一个眼色,可在何故的角度,他清楚地看见裴野垂在桌下的手指尖一动,比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女科员也愣了,嘴唇嗫嚅了一下,低下头落座。
裴野此话一出,刚刚借着酒劲想看好戏的也都无话可说,老孟又开始打起圆场:
“小裴警官有心了,来来来,满上……”
何故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剑眉微蹙,深望着少年平静中带笑的侧颜,若有所思。
“真巧,何大哥也走这条路?”
月明星稀,主干道的车流渐密,高楼大厦散射出各色霓虹灯光。
等老孟也摇摇晃晃坐上由代驾开过来的车离开后,何故终于松快了些,刚想转身,却听见一个磁性的男声。
何故侧目而视,果不其然看见裴野拎着外套,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认识我?”何故皱眉。
“我们不是刚还在一个饭局上吗?”裴野开玩笑道,“当然了,来之前所有人的资料我都看过,如有冒犯,我先道个歉。”
何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年看起来毫无醉意。他们或许是今夜唯二没有喝醉的人。
“您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零食的吗?”裴野先声夺人,表情却诚挚,“今天这家的菜味道一般,我都没吃饱。”
何故仍然有些警惕地盯着裴野看了一会,半晌转过身。
青年的语气突然有些不自然:“我不会指路,你跟我来。”
裴野笑笑,跟上来:“多谢。”
人行道上人流密集,何故没穿军装,裴野也只穿着警服衬衫和长裤,二人打扮都不显眼。裴野跟在何故身侧,一脸悠闲的样子,完全不觉得两个不熟的alpha老爷们在市区溜达有何不妥一般。
走着走着,何故有点沉不住气了。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的耐心打败的确让人郁闷,可他偏是不问出口不痛快的人。
“裴警官……”
“您比我年长,何大哥,叫我裴野就行。”
裴野忽然打断他。
“我刚上班没多久,不习惯人家叫我警官。”
何故眉间微跳,面上仍没什么波澜。
“看来你也是c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何必来刻意接近我呢?”他问。
裴野手插在兜里,少年一双长腿步伐慵懒:
“因为何大哥也是个愿意舍己为人的人。”
何故脚步刹住:“你刚刚看到了?”
“当时您挡酒不如我更有说服力。”裴野转头对他挑了挑眉。
他们站在原地对视了一会,何故忽然笑出声:
“你刚才说什么,‘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你对自己的评价吗?”
“曾经我不是,”裴野耸耸肩,“我在乎的人和事很少,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对别人冷眼旁观,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守不住的,其实救人如救己。”
何故看裴野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