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便清醒过来,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
山林清寂,鸟鸣如潮。容珩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淤血,忽地捡起那柄长剑往自己刺去。
“不好,容逆罪行暴露,竟要自尽!”
御前侍卫大喝一声,赶忙上前将容珩制住,他却已然抢先挑断了自己手腕经脉,面上一派平静。
赵成璧再难扼制心头剧痛,啜泣着扑到他身上,“太傅!为什么……”
“臣不会再让自己伤了陛下。”容珩闭上双眼,唇畔隐有笑意,竟是出奇的安宁。“臣刺伤龙体,罪不容诛,请陛下下旨杀了臣吧。”
赵成璧却偏不依他,执拗地捧起他的脸,试图在他面上寻到一些痕迹,“你中毒了,控制不了自己,是不是?朕都明白,朕信你!你告诉朕是谁……”
“臣没有中毒。”容珩好似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眸光不再涣散,却并无一毫神采,只是人偶一般平平开口道:“此间种种,皆是臣一人之过,陛下杀了臣吧。”
“朕不信!”赵成璧跳脚大吼,“快给朕传太医!”
“陛下已是君王,行事当稳重……”
“朕不听你的!你以为你还是朕的太傅,什么教导什么狗屁朕都要听从!”赵成璧嗓音嘶哑,跪在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是泪,“为什么是你,旁人都无所谓,为什么偏偏是你要杀朕……”
容珩薄唇紧抿,不断有血液自唇角溢出,闭着眼并不答言。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么?”
“臣希望陛下快些。”
赵成璧紧咬牙关呼吸急促,双手用力扼住他的颈项,“容珩,你一再逼朕,犯上作乱……”
容珩艰难地喘息着,微启凤眸,似乎想将她的模样最后印刻在心底,口中仍是淡然道:“是……”
虽这么说着,可他的泪也悄然濡湿了她的手背。
赵成璧如被火灼,放开钳制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怒道:“贱侍!朕要你生不如死!”
容珩轻轻一叹,叩首于地,隐带着拜别的意味。他早已准备好决绝赴死,若酷刑能让成璧称心如意的话,那么他,便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罪侍容珩,戕害龙体,猖狂悖逆,着,即刻打入掖庭为低等贱奴,日鞭三十,不得缺漏。”
赵成璧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神情恍惚如在梦中。她只轻声丢下这么一句,便曳着龙袍裙袂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此地,再不曾回头。
赵元韫默默跟上她,“尔玉……”
“皇叔心事已毕,想来兴致正高,朕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赵成璧无暇与他巧言令色,独自行至马厩中点了匹胭脂马,翻身跨上马背,清叱一声,踏碎了栏杆便往外闯。
赵元韫拦在她身前,却被她以弩机指住。女帝冷声道:“临楼王伤重如此,却还能巧心布置,朕佩服。”
赵元韫皱眉分辩:“中没中毒,太医一查便知,臣何以用此鄙陋手段害容珩呢?”
“也许吧。”赵成璧淡淡点头,“暗卫何在,速带临楼王下去休息。”
她骑着胭脂马,一骑如风闯出军营,身后是无数隐在暗影之中的内卫精兵。她无需忧虑自身安危,却着实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漫无目的地催动马蹄,坼裂林间月,惊破天上人,循着山河倒影踏入空境,渺天地蜉蝣,沧海一粟。
她闭着眼,眼眶微烫,面颊却冰凉,在呼啸的风声中逐渐迷失自我,甚至连方才与容珩的只言片语都难以记清。
大约是幻梦一场。
身后有一骑逐渐驰近,其速远超内卫,辗转挪腾间已到了成璧身后。骑上之人以口作哨,吁地一声,便让那胭脂马欢快地轻嘶回应,逐渐放慢了步伐。
成璧睁开双眼,无需回头,已然晓得来者为谁。
“将军。”
“陛下深夜出营,太过危险……”
“将军总会记得来寻我的,不是么”
她用的称谓是“我”。
周云柬微微一愕,这句话似曾相识。来不及细想,他已先于思绪施展动作,一手揽住成璧腰间,将其抱到自己马上坐好。
“今日之事,颇为古怪,微臣也不信容珩会……”
“嘘。”赵成璧一指点住他的唇,有些蛮横地止住他,“朕不想听。将军就宠着朕吧。”
周云柬默了默,随即笑道:“好。”
他微微侧头,就着疏淡月光细瞧了下她颈间伤口,“陛下还痛么?”
成璧先是下意识地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之前是有些痛,将军问了,便不痛了。”
周云柬慨然而笑,轻贴着她的后颈,低声道:“微臣冒犯了。”
“冒犯?”
成璧不解,正欲回头,周云柬已将吻落于她颈侧,启唇轻轻地舔舐着那道剑伤,极尽温柔。他的舌湿热而有力,与他整个人端方正直的模样倒不大相同,不需太多技巧便能引得人情动如涌,仿佛是最直接而原始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