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最后一天的黄昏时分,玄瑞辰和玄扶桑踏着渐渐消逝的余晖,从供奉着皇族历代先祖牌位的千秋殿中走了出来。候在门外的李文忠见状上前行礼,动作娴熟标准,一看就是常在御前伺候的人了。“陛下,殿下。”作为先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大太监,他现在虽然仍任内侍监总管,但大小事务已经在渐渐交移给新人,其中就有他的干儿子,小安子。姐弟俩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都对侍奉父皇已久的李文忠表示了尊重。“李公公,”玄扶桑问道:“姑姑今日中午也来给父皇上香了吗?”“回殿下,是的。自皇陵的队伍启程,至今未断过。”玄扶桑和玄瑞辰无言地对视了一眼。姐弟俩依照规矩,一直都是早晚各上一次香,明慧大长公主这般行径,明显是想和他们错开。玄扶桑神情间带了谦恭谢意,莞尔道:“麻烦李公公了。”李文忠连忙低首弯腰,“不敢当,殿下折煞老奴了。”玄瑞辰随意地望了一眼天色,回眸看向玄扶桑。“皇姐,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宁心殿了。”然后,他又将目光移向李文忠,语气不复对着玄扶桑时的温顺,多了分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让人听了便心生臣服之意。“李公公止步吧,不必跟到殿门了。”言罢,玄瑞辰便迈步向前。千秋殿的宫人一齐跟在李文忠身后行礼,“恭送陛下,恭送殿下。”李文忠心中感叹,陛下的声音纵然稍显稚嫩,但那通身掩不住的尊贵气质,倒是像极了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先帝。抬眸时,眼尖的他注意到,皇上虽因着礼法比长公主先行半步,心却还一直牵挂在长公主身上。微微偏头的小动作,瞥向长公主的隐晦目光,都是不可辩驳的证据。李文忠也算是看着姐弟俩长大的,见二人的感情如此好,他倍感欣慰。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由衷地期望着,先帝的担忧不会成真。出了千秋殿门,是一段寂静的长巷,此时姐弟二人身边只剩了各自的亲信。玄瑞辰慢下一步,不动声色地与玄扶桑并肩而行。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她看去。他们本来计划,晚膳后,以送明慧大长公主出宫为由,去宁心殿给太皇太后请安。没想到下午,太皇太后身边的人竟先来了紫宸宫传话,请他们前往宁心殿用晚膳。这意外之喜让姐弟俩都有些放松。见玄扶桑欣赏着远处的夕阳,面上噙了一抹舒心的笑,对美景感触不深的玄瑞辰,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皇姐总是这样,会因为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而目露欣赏,心生愉悦。日月星辰,风花雨雪,在她眼中似乎总有着别样的魅力。他的不解,丝毫不会阻碍他因为她眼中的光芒而倍感欢畅。心底的柔情如海浪般不断翻涌,每一滴水都在轻唤他最珍重的称呼,“皇姐。”玄扶桑一回头,恰对上了他温情脉脉的双眸。这一刻,霞光流淌下来,两人被微风吹得纠缠难分的发丝上仿佛跳跃着碎金。玄扶桑眼中的他,矜贵轩昂,犹如真龙在世。玄瑞辰眼中的她,温婉清扬,仿若救世神女。
他与她,都因为忽然陷入对方眼底的柔软而失了神,步伐也默契地停滞了下。玄扶桑很快恢复如常,随即想到自己竟然看年幼的亲弟弟看呆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容甜到了玄瑞辰心底,让他也笑地更深了。看着他昳丽的五官,她突然好奇,他长大后的样子,和云岑相比,谁更好看?见他没说话,她歪了歪头,“辰儿,你叫我?”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神,玄瑞辰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唤出了声。他飞快想了一圈,关于太皇太后,关于卫世子,关于明慧大长公主……所有问题她在此之前都已经交代完毕,此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缓解他的尴尬。大脑放空的瞬间,那个没有被满足的要求又冒出了头,将原本快要飘起来的心又压了回去。“皇姐,明日,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吗?”历任新皇登基都要先在圜坛祭天,而祭天期间,圜坛是不允许女人进入的。“我倒是想陪你,可规矩就是规矩。”“我是皇帝,不能把规矩改了吗?”因为想要姐姐陪着自己,所以要改沿袭了多个朝代的规矩吗?辰儿好可爱啊。“规矩当然可以改,不过要先取得官员的认同。明天的话……”她宠溺的眼神中多了无奈,“时间太短,来不及呢,等以后吧。”玄瑞辰闻之低下了头,眸中失望再显,连迈出的步伐也沉重了些。他其实也清楚,即便做了天下之主,也不代表着就能随心所欲。一踏进了宁心殿的房门,二人便闻到了清新静神的香气。太皇太后与明慧大长公主正端坐在榻上饮茶,沉神医则在给一旁的卫世子号脉。神态轻松的明慧大长公主,虽在关注着沉神医的动作,但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紧张。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理,卫戎的身子已经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玄扶桑心下赞赏,玄瑞辰,太皇太后,卫戎,沉神医在同时调理三个人的身子的情况下,依然能做到游刃有余。不愧是父皇手下费尽心血才寻到的世外高人。也不知道当年父皇是用了什么条件做交换,才得到了她的效忠。只可惜,从古至今,心病难治。即使有神医之名的她,也只将先帝的生命延续了六年。玄扶桑每每见到沉神医,心中感慨的同时,也有一个疑问徘徊不去——父皇临死前,将这位沉神医留给了谁。是他们姐弟,还是只有玄瑞辰?她每次都想找个合适的时机问出来,可又每次都会担心这问题太过尖锐,所以从未说出口。在和沉神医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