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听了紫瑛回报,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她比紫瑛想得还多,她甚至想,这个偏心柳韶言的老祖母,怎么不干脆气死了!可惜!但高兴不过一瞬,她又忧心起来:”祖母与母亲经此事,定然心情不悦。“紫瑛却不管那么多:”至少这恶婆子终于死了。以后我们也不用总受她的欺压。“那名嬷嬷被柳大夫人顾氏派来教导韶声,时间久了便托大,仗着是夫人派来的使者,欺负韶声院里的丫鬟,甚至对韶声本人指手画脚,都是常有的事。如今此人一死,韶声的丫鬟们都拍手称快,紫瑛当然不例外。”长辈不悦,我又要受罚。且梅小姐是我的客人,她下了母亲面子,祖母要迁怒母亲,母亲定然迁怒于我。没有了这个嬷嬷,还有下个嬷嬷。唉。”韶声越想,叹气越长。她应该是彻底失去与梅允慈交际的机会了。自己不仅没了唯一勉强算是朋友的人,名声肯定要坏了。最可恶的是,梅允慈明明已经拖了柳韶言下水,叫她装病逃脱了不说,还白占了好名声。柳韶言善良大度的形象,在人心中,又深了一分。简直岂有此理!先前瞬间的快乐早已无影无踪,沮丧与怨愤又将韶声淹没了。她突然想起遇见何泽生的事。这件事让她颇为得意。无论梅允慈如何挑拨,她不会错认他的好意,他们萍水相逢,他却不假思索地帮自己喝止了棘手的刁奴。名声坏了便坏了,长辈斥责便斥责。哼,总会有人待见她的!梅允慈惹出来的闹剧,让柳府女眷丢了好大一通脸。但柳大夫人顾氏却一反常态,既未在言语上苛责韶声,也未罚她做什么。连着几日,连素日里最为苛刻的柳老夫人,也没什么反应。韶声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她不知道的是,柳府确实有了动作。比斥责严厉许多。这日,柳大爷下了值,并未同往常一般向书房去,反而径直来到夫人顾氏的院子里。跟在柳大爷身后的小厮墨竹,颇有眼色地先行出发开路,小跑着去找顾氏的大丫鬟红玉传话。顾氏这会,正侧躺在屋中的软榻上,支着下巴,听手下各房的媳妇婆子,通报府中各项账目进出。柳老夫人年纪大了,柳府中的管家权,循本朝例,自然便过渡到大房手中。而二房虽未分家,却自己打理自己的私产,每年抽些交到公中。因此,顾氏管的,只有大房与公中这部分。“三小姐从公中支了三千两,说是办诗社要用。”管库房的婆子禀道。“知道了,你由她去。”顾氏与侄女韶言十分亲近,知道她主意正,认为她做事都有道理,故而并不多问。顾氏虽不问,但拦不住身边立着的红玉,消息灵通,嘴巴也快:“三小姐说了,是她前几日宴上,看中了几位郎君,但仍需要再多加考察,所以便结一场诗社,请他们的姐妹来,再旁敲侧击地了解郎君们在家中的情形。”“难为她了,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周详的考虑。”顾氏露出赞许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们柳家可不能怠慢了几位姑娘。若是婚事不成,也要结些善缘。“”再从大房支一千两,贴给三小姐。”她转头吩咐面前跪着的婆子。“是,大夫人。”婆子应。顾氏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亲女儿韶声。同为柳家女,她怎么就不能同她妹妹一般省心!自己小家子气,配不上好人家,这也就罢了,还搅了韶言相看的机会。好在韶言省心,能用诗社补回来。顾氏长叹一口气。恰在此时,墨竹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这位姐姐,劳烦请红玉姐姐出来一趟,就说大爷来了。““大爷来了?”顾氏坐直了身体,“外间是墨竹在说话吗?红玉,你出去看看。”“大夫人,是大爷来了!”墨竹听见顾氏的吩咐,站在窗下,隔着门应道。顾氏对此毫无准备,一时也有些无措。她急急忙忙整束装扮,步履匆匆地从里间出来迎,一边走,一边对着红玉埋怨:“大爷来了,你怎么也不先看着点?”当顾氏在房前的石阶上站好,柳大爷柳执正正好踏入院子。顾氏周全地行过一礼:“大爷现在来,是有何事与妾身商量?”柳执背着手,面色凝重:“先进屋。”顾氏见他态度不似往常随意,十分默契地向着周遭的仆婢挥挥手:“你们都下去,我与大爷有事单独要谈。”待下人陆陆续续退出,顾氏亲手关上了房门。柳执在主位坐下,手边的茶尚来不及喝,便单刀直入地道:“我为韶声寻了一门亲事。”
“这……”消息来得突然,顾氏不禁被惊得一愣。“她年纪大了,再在家中留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丑事。对家中其他女儿不好。”柳大爷寥寥几句,便将前次雅集的祸事,全怪罪在韶声身上。柳氏诗书传家,清名容不得一丝瑕疵。他的话落在顾氏耳中,却像是责怪她教女无方。她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神色,有些难堪地顺着说:“……是。”“我为她选的夫婿,乃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周静。你也认识的,是与我同科的进士,曾经做过邻居。他如今是梅次辅的门生,供职吏部,也算是受二弟管辖。与他结亲,日后能有个照应。”柳大爷的意思是,借着韶声与周静的婚事,与圣宠日盛的梅次辅,真正攀上关系。此乃一箭双雕之计。顾氏虽十分认同丈夫的主意,但心中还是有些微的担心:“周大人年纪稍长,不知韶声合不合适?”“他今年新鳏不久,前头夫人去时,还是你去吊唁的。你去时也见了,他比我小一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且他为人宽厚圆融,有何不配?”柳大爷答。“虽是去做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