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逼近的动作。
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钻进旁边侍笔的婢女怀中。
他本就学前朝名士,只穿了家常一件松垮的单衣。
这样一躲,素绸的单衣皱了,前襟散开,颏下的胡子也卷成一团,显得十分狼狈凌乱。
侍笔婢女被柳大爷突然撞上,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
不过,她很快稳住身形,抱着柳大爷,使他能更舒服地埋首于自己的怀中。
又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温柔道:“大爷,别怕,是二小姐。”
柳大爷这才回过神。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从侍女怀中坐起,正了正衣襟。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样放肆?目无尊长,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柳大爷沉下脸色,直视韶声的眼睛,喝道,“来人,把这不服管教的逆女给我拖下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并不存在。
屋外候着的下人得令,躬身迈着碎步,走到韶声面前:“得罪了,二小姐。”
也不等她反应,便一边一人,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向外扯去。
“父亲,我不明白!凭什么我要去做姑子!”
“哼。”柳大爷黑着脸冷嗤一声,理也不理她,继续吩咐,“把她关起来,谁也不准探视!”
“父亲!父亲!”韶声挣扎着想问个明白。
但终究挣脱不得。
只能看着下人将自己越拖越远。
韶声这次鼓起勇气的抗争,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被锁在家中的佛堂里,无人探视,也无人送饭。
佛堂的门窗都被木板钉死,不许她见光。
关了整整三日,不进水米。
直到柳大夫人亲手打开了门,将她带上马车,送入云仙庵。入庵的独她一人,侍女谁都不许带,包括一直照料她的紫瑛。
马车上,韶声因长久的饥饿。脸色蜡黄,唇无血色。
眼睛也因乍见天光,而刺痛地眯了起来。
柳大夫人顾氏命身边的嬷嬷,用红枣煎了些补气的汤水,用炉子生了小火煨着,使其一直温热着。再盛出来,一勺一勺地,慢慢喂给韶声。
这才使她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
看着她的样子,顾氏不免心疼地责备:“女子在家从父,大爷是你的父亲,是你的天!你怎么能随意质疑他?还,还乱闯书房!是我向他求情,才将你放了出来。如今去了云仙庵,绝不可如此任性!做了恶事,大爷还会念骨肉亲情,佛祖却绝不会饶恕!万事都要听从庵中法师的教导。”
韶声只是愣愣地,微微张开嘴巴,小口小口吞咽着嬷嬷喂来的汤。
佛堂之中,没有白天黑夜,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她乍从佛堂中出来,不知今夕何夕,人也混混沌沌,昏昏沉沉。
对母亲说的东西,并没作出什么回应。
顾氏见她没在听。想起她平日里,对自己的话,经常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本还想再说几句。
但终于还是想起她受了惩罚,应当是精神不济,被关得恍惚了,没力气作出什么回应。
最终还是作罢。
无数话语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你该知道的,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救你。”
这时候,韶声虽不太清醒,心里仍还有亮堂的念头——她仍然对去云仙庵做居士,充满着抵触。
直到她在庵中住下的第一夜。
她又做噩梦了。
梦里除了故京城里的惨状,还有漆黑不见五指的佛堂——是她刚出来的佛堂。
里屋的陈设,比如熄灭的香烛,香炉里烫手的香灰,还有——窗户上钉着的木板,木板上凸起的楔钉,全都和家中那间,一模一样。
佛堂里全是焚香的味道。
当她被渡口的暴徒一刀砍下,奄奄一息之时,便被困在了这里。
这里的焚香终日不散,她就在这样的香味中慢慢见证自己的死亡。
身下的血流成小溪,还要一直忍受着饥饿。
她的手印带着血,印在佛堂的门上。
指甲在木板上划出一道一道发白的痕迹。
到最后神志不清,连嗓子里发出的求助,都变成了无意义的“嗬嗬——”声。
那时,为韶声准备的院子还未整理停当。
她与观心暂居一室。
韶声困在梦中,但求助的声音却实实在在地穿了出来。听上去痛苦又迷茫。
观心觉浅,一下便发现了韶声的异常,用力将她推醒。
韶声这才从佛堂与血河纠缠的噩梦之中挣脱。
脸上身上,全是梦中发出的汗水。
耳边是观心的诵经声,声音不小,语气却没什么起伏,冷冷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却正是这冷冷的声音,让韶声完全清醒了起来。
“谢谢。”她坐起身,向观心道谢。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