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元帅似乎对两人的反应很是很满意,浓密胡须后面的五官都笑得拧在了一起,他指着那些虫尸说道:“离朱的三足臭虫简直无孔不入,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们就飞回去向那怪物汇报,民间的一举一动尽在监视之中。过去几十年来,凡是活不下去想要起义造反的,往往还没等出村口就被发现进而遭到屠戮,这种臭虫可谓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莫雁北忍着恶心再次看向那些焦黑的虫尸,虫子大概指甲盖那么大,虫腹下面伸出三条纤细的腿,她怀疑道:“相传离朱的三足虫凡人肉眼不可见,可这些……”
王天保抚须大笑,并不直接回答,反问道:“莫女侠跟随隐机夫人已久,可知道这离朱的来历?”
莫雁北听他称呼自己为“女侠”,不由得心下开心,对这反贼头子又多了几分好感。不过若是论及离朱这举国上下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她心中登时升腾起一股恨意,旋即又觉得有些讽刺,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隐机夫人更了解这个从未露出过真面目的人了。民间起码有一半人相信,离朱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而是一个由一群虫子组成的空有其名的幽灵,只要有这个幽灵在人们就会活在被监视的恐惧中。
但莫雁北却知道,樊相离治下的离朱不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狡猾多端的男人。
个中原因自然是不能对这反贼头子说。她看着王天保,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巨汉眼睛里闪着精光,她心中一凛,想到叶青南曾经说过,一个人若是想有所隐瞒,那至少要在交谈中说几句真话,真话里最好还有细节,这样别人才能不至于一下就看穿你的心思。她还记得那是她又一次闯祸还磕磕绊绊说谎的时候,他告诉她的。
莫雁北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听隐机夫人讲过,离朱原本是黄帝麾下的一名臣子,这个人目力超凡,能在百步之外看见秋毫之末,后来随着黄帝一起升入天界成为正神之一,不过巴国的离朱可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沉吟一下,续道:“大概在二百年前,巴国为了监视隐机夫人和盐水遗民后代的动向以“离朱”为名设立一职,除了首都建有监察院之外,各州皆有下属机构,远比如今规模要大得多。这些衙门权力极大,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官民,因此反而成为祸乱之源。一时间全国上下烽火四起,都不用隐机夫人出手。一些域外之国也纷纷觊觎,当时真可谓内忧外乱,后来几位后土登上建木天梯,求来移山之术。”
她面露一个嘲讽的神色:“就是现在拦在我们前面的那几座大山。相传黄帝与蚩尤大战之后,天界正神的数量骤然增多,于是天界便颁布法令要求正神不得干涉诸界之事,”她对此嗤之以鼻,“若法令真的管用,这几座山又是从何而来的?”
“就是几个吃饱了没事干的正神拉偏架,要我看这世间的万般灾祸都少不了他们的掺和!”
这番道理自然是隐机夫人灌输给她的。隐机夫人曾对众人讲过,人界有一个朝代叫做商朝,他们的皇帝纣王在一次醉酒后对大正神女娲的画像不敬,女娲大怒之下便暗中找了几个修仙的狐妖,派她们下界灭掉纣王的国家,许诺一旦商朝灭亡便助她们修成正果。结果事成之后,正神当场翻脸还杀妖灭口。
隐机夫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叹息了一声,说世间万物都是女娲所造,这自然是不世之功,可如果掌握了他人造化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么我们信仰正神到底是出自于内心的崇敬还是恐惧?
这句话雁北自然没有说出口。王天保再次大笑起来,他一拍桌子,赞同道:“哈哈,就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些臭虫只怕也是这么来的!”他捻起一只虫子,指尖一用力,那焦黑的虫尸就化为细细的粉末了,他冷笑道:“老子就从来不信神有什么好心,无论是神还是人,只要是高高在上,都是一个鸟样儿!”
天保元帅初见莫雁北和王拓两个小朋友时,言谈还算有所收敛,然而说道激动时难免本性暴露,粗话连连。
莫雁北不以为意,她点点头:“经此一事,也让隐机夫人的声望日益扩大,民间兴起了崇拜盐水女神和向往百年前盐水国的潮流。巴国的后土们也吃一堑长一智,认为堵不如疏,干脆顺应民意撤销了离朱一职及各种衙门,还大力宣传盐水女神和巴国开国帝君的“爱情故事”……”她说道这四个字时,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像是在说什么脏话。
“这一下国家反倒稳定了下来,各地民怨也平息了,民间将过去的历史改编成了话本和戏曲,如果没有隐机夫人,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的爱情导致了那场战争。”
王天保并不答话,他转了转眼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莫雁北叹了口气,继续道:“大概五十年前,樊氏家族得到了这三足虫,于是重新设立离朱一职,但并不设置实体机构。如今,离朱的真实身份无从知晓,可能还是最初那个人,也可能已经换了好几个……”这话本无问题,但她说的时候由于心虚,不免眼神飘忽,在心中暗暗希望这天保元帅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天保元帅微微一笑,再次将视线移到那袋虫尸身上,说道:“这虫子本名燧火虫,原是会隐形,不过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