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既然说到方必行。
南征已过泰半,他对结果却并不是那么满意。
虽然方老于平江捐粮的高义,已在军中传了个遍,且这捐粮的义举,并非让他的私库出血,而是他向各个田庄的佃农,又强收来的租子。
当然,也正如何泽生寻他时所说,不仅让他赚得了天大的名声,并使将军看清了方家的手段。
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将军统一南北后,方老将记大功。
而方必行本人,却仍记挂着一件事。
——将军夫人的位置,无任何松动的迹象。
将军对他引柳韶言入局的行为,并无太大所谓,不见反对。
但直到柳韶声的声名同他一样,因南征而大显,他仍未明确表态说要纳娶柳韶言。
好似还在斟酌考虑之中。
竟生生将大好时机考虑过去了!
本来,柳韶声默默无闻,而柳韶言是名满士林的才女,让她替掉柳韶声,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现在的柳韶声今非昔比。便是将军考虑好了,要姊妹皆收,这柳韶声却再也换不得了。
若这元应时当真看重自己的本领,为何不顺着他的意思,早早纳娶柳韶言?
这本就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此小事都斟酌考虑许久,可见元应时对自己,并非多有诚意。此次南征予方氏之功劳,也当是他被架在火上,不得已而为之。
这种记挂,牵动着方必行的心神。
一直到南征结束。
禄城破后,南朝皇帝在逃往岭南的路上,身染时疫而殁,顾命大臣周静扶立少帝,困于海岛,无力回天,只得与少帝一同投海自戕,全了他对南朝的忠心。
当然,禄城既破,南寇大势已去,追击残部之事,便不需吴移同杨乃春亲身督战了。
他们率大军提前班师。
班师之日,元应时亲率众部,于中都城外相迎。
当夜,将军于旧朝皇城之中大宴众将,又登上皇城高塔,与百姓同乐。
此塔乃旧朝修来供佛的,高有九层,同穹极寺一样,琉璃金顶,极尽奢靡。
至于是真做供佛用,还是实为游冶之所,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元应时除去宋士光,踞于中都后,首次开启皇城大门。
是一种信号。
——元将军授命于天,如今天下归心,该称王了。
宴会之中,方必行亲口听到了将军对他的嘉奖。
与风言风语之中所传无二。
也不知这些风声,是否将军故意放出来的。
他心中所记挂之事变成了不满。
而细思自己所得封赏之巨,远超一些追随多年的老将,这种不满,又慢慢堆积成了极大的危机感。
这是要捧杀?
像他一般的南人投北时间尚短,根基不稳。
除了元应时最初千金买骨,大动干戈请回来的柳举,其余人甚至比他来得都晚。
而北地原有的谋士,虽同是文人,却因着先来后到的冲突,定不愿将自己本应得的东西,分出去给新来的南人,也定不会受他方必行的拉拢。
可将军的宣赏,他又不能推辞不受。
何况元应时称王后,还有加封,定会将他再推到风口浪尖。
事情棘手,使方必行两相为难。
正逢此时,柳韶言来寻他。
她正站在外间,托了小厮进来通报。
真是乱上加乱。方必行越想越头疼。
“罢了,让她进来。”他挥手叫小厮把人喊进来。
韶言一进门,便对着方必行福身:“老师。”
她也叫方必行老师。
方必行不等她说出来意,直接开口问:“你是为了将军的事来寻我?”
“……”韶言咬紧了下唇,脊背挺直,但本还扬着的头垂下,似乎难以启齿。
“你与将军无缘,回去吧。”方必行淡淡摆手。
声音里并无情绪起伏,但听在韶言耳朵里,便觉得老师对她失望了。
或许她于将军再无用处。换句话说,再也嫁不得将军这么好的郎君。
她还要多为自己争取一些!
韶言垂下的眼帘里闪过精光。
“学生还有一计。”她抬起头。
方必行作为大儒,自有他的涵养,并不会轻易同年轻女子置气,尤其是一个清冷脆弱,身纤质柔的绝代美人。她站在那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如佛画之中贡着的仙女,若即若离,赏心悦目,多看看也无妨。
于是很宽和地笑道:“请讲。”
“学生可试着从我堂兄的妻子入手,除掉柳韶声,帮老师分忧。”
韶言不仅仅是想嫁给齐朔。
她想当皇后。
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享无上荣光。
正在此刻,她想通了一切。
方必行被韶言的话挑起了兴趣:“你堂兄的妻子?”
他之前想让柳韶言替掉柳韶声,虽是因柳韶声行事,